截至今日(2020/03/25)，中國武漢肺炎疫情儼然成為全球大流行的疫情。

在這樣的狀況下人人自危，祈禱自己以及周邊的親朋好友不要確診；醫護人員固守第一線對抗來勢洶洶的病毒；而科學家則致力於盡速找到可用之解藥。

然而，有另一塊領域是同等重要，但是我們卻時常忽略的，那就是公共衛生領域。公衛領域與醫學領域不一樣，不只是談論疾病的預防，還包含醫療照護、醫療系統建構、衛生教育與傳染病預防等面向，台灣的聖騎士先生就是公共衛生領域的專家。

如今，在美國也有一位流行病學家，正致力於研究美國的武漢肺炎疫情，他就是艾瑞克‧洛夫格倫(Eric Lofgren)。

 

一切都是從魔獸世界開始的

《魔獸世界》(World of Warcraft,WoW)是一款家喻戶曉的線上遊戲，在遊戲中，玩家可以建立角色、飼養寵物幫助戰鬥，打敗怪獸取得經驗值與裝備，同時還能組隊進行副本(獨立的戰鬥關卡)，是當代流行文化的一個重要標誌。

而「墮落之血事件」始於2005年的9月13日，《魔獸世界》1.7版本上線，並開放了「祖爾格拉布」副本。

「祖爾格拉布」副本的最終BOSS是「血神」哈卡，在戰鬥過程中，哈卡會向玩家釋放名為「墮落之血」的debuff(負面狀態法術)，玩家不僅會持續掉血，還會將這個debuff傳染給一定距離內的隊友。

 

「血神」哈卡

 

很明顯的，這個技能的目的在於限制玩家的走位，讓近戰角色與遠程角色無法相互支援，希望藉由這個方式提高遊戲的難度。這個技能只會出現在BOSS戰中，因此理論上不可能被帶出副本(副本是獨立關卡，關卡結束後玩家會得到獎賞，但是人物狀態會重置)。
 

但是遊戲設計師忽略了自己的漏洞。

 
在遊戲中，由於寵物也能幫助戰鬥，因此遊戲設計師將這種法術設定為無法消失，玩家無法透過解散寵物再重新召喚來規避這個debuff，而這成了事件的開端。

副本結束後，玩家回到人口稠密的城市，將感染瘟疫的寵物召喚了出來，病毒就這樣開始傳播。

 

遊戲病毒與現實生活的重合

當「墮落之血」開始傳染後，主城的許多玩家在搞懂發生什麼事之前就陣亡了，高等級的玩家還能用治療技能撐住，低等級玩家直接倒地不起，一時之間哀鴻遍野。而這也間接促使艾瑞克‧洛夫格倫撰寫一篇相關的論文來描述這個現象。

 

在他的研究中，「墮落之血」的傳播途徑與現實世界有驚人的相似性，舉例來說：

  • 高等級的玩家就如同健康的成年人一樣，具有較佳的抵抗力；
  • 遊戲中的治療師就像醫護人員一樣，盡力治療那些一直在損血的玩家，一個不小心自己也中毒身亡：
  • 低等的玩家就像現實中抵抗能力較低的老人或小孩；
  • 而在遊戲過程中，玩家都具有遠距離移動的手段，許多感染的玩家在長距離移動後將瘟疫帶到了其他的城市，造成快速傳播；
  • 遊戲中一些NPC(電腦角色)由於有不會死亡的設定，在感染後反而在城市中繼續移動，成為固定的感染源或類似現實中的無症狀感染者；

 

在這樣的過程中，一個牢不可破的感染鏈形成了。

墮落之血的感染途徑

墮落之血的感染途徑

 

面對這樣的情景，遊戲中展現的是更徹底的混亂，有些玩家開始故意主動散播瘟疫，使得本來已經平息的城市遭受第二次感染，而遊戲公司為了解決這個問題，企圖使用隔離手段來限制瘟疫，設定玩家不可進出某些城市。但是就如同現實生活一樣，大部分玩家對於隔離保持抵制態度，而有些人也認為這不過就是個遊戲——因此一些「反社會行為」並不會怎麼樣，畢竟，遊戲中的死亡不是真正的死亡。

最終，暴雪遊戲公司只能透過遊戲更新修改「墮落之血」的技能，使其成為一個無傷大雅的普通招式，但是這次的疫情卻震撼了許多人。

 

當巧合成為契機

2005年墮落之血事件發生時，艾瑞克‧洛夫格倫只是一名主修生物學的大學生，2007年，他將《魔獸世界》的經驗寫成了一篇論文，並在教授的協助下，將其發表在《柳葉刀》醫學期刊(The Lancet)，主題是「虛擬世界如何協助研究現實中的傳染病」。

 

當初那篇論文受到很多奚落，很多人覺得這種事情不會出現在現實中，但是如今看來，這些人大概笑不出來。

 

2007年畢業後，他轉念公共衛生（MSPH）碩士，並在之後一直從事公共衛生和流行病領域的研究。這個事件是否影響了他的生涯決定我們不得而知，但是當他在接受PC GAMER採訪時提到：「…對我來說這是一個很好例子，來說明瞭解人類的行為有多麼重要。」

如今艾瑞克‧洛夫格倫成為了一名流行病學領域的專家，目前就職於華盛頓州立大學。而他目前正致力於釐清武漢肺炎對於美國醫療體系的影響有多大。

他在訪談中也提到，人們對於突發公共衛生事件做出的反應才是真正的關鍵，多數人都認為流行病就是發生在人身上的事件，但實際上它包含人與人的互動，以及人們是否遵守規定，這也讓情況變得混亂。

 

“你無法預測說「哦，好喔，每個人都會隔離，會沒事的。」

才怪，他們不會。”

 

You can’t really predict 「oh yeah, everyone will quarantine. It’ll be fine.」

No, they won’t.”

 

當遊戲成為現實的一面鏡子

而當初2007年那篇論文的第二作者(那位教授)，妮娜‧費弗曼(Nina Fefferman)，也接受了採訪，如今她在田納西大學與各地學者共同研究新冠病毒。她表示，墮落之血的案例幫助她思考如何建立一套風險感知的社會結構模型，如果沒有當初這個案例，面對目前的災害可能會更不容易。

 

艾瑞克‧洛夫格倫(Eric Lofgren)與妮娜‧費弗曼(Nina Fefferman)

 

言下之意，即是就算過了15年，墮落之血事件的啟示依然沒有過時。

 

現實中可能沒有遊戲裡那些惡意傳播瘟疫的玩家，但是一些行為像是「我就去吃個飯」、「不過就是買個菜」卻會有同樣的傳染效果，而抱持著這種態度的人可能不在少數。

 

 

歷史的教訓總是一再重演，只是這次的戰場不在遊戲裡了。

 

 

事先聲明：本篇文章以「武漢肺炎」一詞簡稱2020年大規模流行傳染病COVID-19，係便於作者生活文化圈之讀者而採用，並無政治意圖。

本文編輯自訪談原文：The researchers who once studied WoW’s Corrupted Blood plague are now fighting the coronavirus